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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史故事| 郑振铎保护汉画像石轶事

张自军等 开明视点 2023-05-25


郑振铎先生不仅是民进的创始人之一和第一届理事会理事,还是闻名国内外的收藏家、训诂家,对中国文化学术事业作出了多方面的杰出贡献。

徐州是华夏九州之一,有着5000多年的文明史和2600多年的建城史,汉风遗韵淳厚,文物古迹众多。但是,作为兵家必争之地的徐州历经千百次战火,文物保存状况堪忧。

1953年夏,时任徐州文物管理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的王肯堂到北京,去文化部文物局汇报工作,主要商谈茅村汉画像石墓的保护问题。时任中央文化部文物局局长的郑振铎亲自接待,此后一直心系徐州文物保护工作,这也是他亲赴徐州考察的主要动因之一。

1956年4月2日晚7∶22,郑振铎自开封抵徐,历时7个小时。一路舟车劳顿,到徐时天色已黑,没有开展工作。在当天的日记里,他写到:“(自开封)12点18分开车。沿途景色,无甚可观者。过兰封、中权、商丘、黄口等,到徐州时,天色已黑矣。有市委书记及市文教处长来接。住招待所。九时半,睡。”

4月4日下午,郑振铎离徐奔赴上海,“下午一时半许,到车站。准二时许开。车上很空,我一人占住一房。六时晚餐后,不到九时就睡了。车过浦口,渡江而南,我均在睡梦中”。不知郑振铎何时到上海,但是从徐州到浦口,也用了7个小时。这一路颠簸,对于一个年近花甲的病人,确实异常辛苦。考察过程也不轻松,4月3日下午二时许,他乘吉普车“赴茅村,走了一小时才到……颠簸不堪”,返程也应如是。

在来徐之前的4月1日,郑振铎一早就感到“微有腹疾”。在徐几日,他忙于考察,在4月3日的日记中提及“腹疾未愈,然兴致甚佳也”;这是因为此行收获不菲,胸怀大慰。至上海后,他在4月8日的日记中写到 :“六时许起。腹疾仍未愈。”而到夜间,症状加重,所以4月9日的日记开篇就是:“六时许起。腹疾仍未大愈。昨夜里起来数次,便后,血流甚多,痔疾大发……”抱病如斯,他仍然坚持按时起床,投入繁重的工作,其敬业精神可见一斑。

当然,自4月2日晚至4月4日中午,郑振铎在徐州整整一天半的时间,也是拖着病体坚持考察的。但是行程之紧凑、内容之丰富、工作之细致,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他身体不适。根据这两天的日记,笔者梳理出他的考察日程安排如下:

郑振铎在徐州考察时间短暂,亲赴现场十余处,对徐州文物评价甚高,但对保护状况甚为忧心。

4月3日上午,先到范增墓(今已确认为东汉彭城王墓),预言“此地处处是古物,汉墓尤多”。

继而登云龙山,见“云龙山石碑林立,皆近代物”,但“二铜钟,一弘治,一康熙;二铜鼎,一嘉靖,一万历,皆佳”。到石佛寺(今兴化寺),寺中“多摩崖佛像,又惜为风日所裂,片片欲坠,多已磨没无迹”,惋惜之情溢于言表。寺有三石室,认为其中“汉画像石室则极佳。徘徊不忍去”,认定“每石四周的花纹,类汉墓,殆从汉砖墓更进一步者”。更进一步指出汉画像石甚多的原因是:“丰沛徐砀多汉高从龙子弟,荣归后,纷纷经营墓室,汉墓之多,殆以此欤?”在保存古物的二室,指出“三关(官,笔者注)庙出土的一套北魏俑,中有类狮身人面兽的二俑,尤可贵。有朱沦瀚和薛渔的指画,甚好。范江的一张画,也不坏”。

再到楚霸王戏马台,见到万历、天启碑。此碑为明万历年间徐州兵备右参政莫与齐手书的“戏马台”三字碑,清道光廿八年(1848年)建碑亭覆护,光绪十三年(1887年)重修,题篆书匾“从此风云”。至于楚霸王当年“遗迹一无存者”,叹惋之余又觉此地“甚狭小,不知如何盘马弯弓法”。

4月3日下午,到茅村汉墓,“打开了门,才见出此墓之宏伟”,但“凡五室,只三室有画像”,特意注明余皆散遗农家、小学中,而“农人打井要用石,闻铜山县因打井发现一画像石墓,农人拟取出圈井。正阻止之”,真是暴殄天物啊!所存物中,“有一石窗,可考见汉制。画像极生动,马的姿势尤好”。郑振铎甚喜,“徘徊半小时而出”。

四时半,到蔡邱,文献多称“丘湾遗址”,位于徐州市北17公里,茅村镇檀山村东南,坐落在近山傍水的台地上。郑振铎在此展现出了作家应有的细腻情怀,对遍地野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赞其“很可爱,似是子午莲之类”。归途到桓山,汉墓虽“今已堵塞,不能入内……未能穷其究竟也”,但见“红日西照”,顿觉“精神倍振……腹疾未愈,然兴致甚佳也”。

郑振铎原打算4月3日连夜离徐,但没有买到车票,“乃决定乘明天下午车动身”,他说:“有此半天余闲,可料理几件事。汉画像石如何集中,拟尽半日之力为之。”但4月4日上午,他一刻也没闲着。先到奎山文化馆,见图书不多,仅一千余册,但馆内寂无一人。随后到子房区文化馆,存书多达七千余册,看到有群众搞柳琴剧,觉得“很有精神”,“图书宣传栏”以彩画为宣传,经验也很值得推广。由此可见,郑振铎对群众文化的普及工作亦极为上心,而且在走访的同时,也在思虑着汉画像石的集中保护之策吧。

迨及4月10日,郑振铎在上海考察完毕,是日五时许起,收拾行装拟赴杭州,适逢江苏派时在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工作的葛家瑾前来汇报,得悉“徐州情况较我所知的更为严重”,又不禁忧心忡忡。他在日记中详细罗列六处:“①凤凰山有画像石汉墓四个,②路山有画像石汉墓八个,③东贺村有古墓,④后周埚有四个残墓,⑤二郎山利国铁矿在一丈深的地方发现画像石墓(陶器、玉器二十八件),⑥东山古墓亦有画像石”,而“有画像石的汉代大墓到处皆有之。已露头者即有十多个。如何清理发掘”呢?

1956年6月间,为加强汉画像石的保护,根据已升任中央文化部副部长的郑振铎指示,成立“江苏省徐州汉画像石保管组”,办公地点设在云龙山下的乾隆行宫。作为汉代三绝、江苏三宝之一的徐州汉画像石保护工作,在他的亲自关照下,终于走上了正轨,使承载中华传统文明的汉画像石的魅力开始在新的时代大放光彩。

然而天妒英才。在郑振铎来徐考察两年之后的1958年10月17日,他率中国文化代表团出国访问,途中因飞行失事不幸遇难。著名武侠小说家梁羽生在《郑振铎与商务》一文中痛悼:“第一个因飞机失事而死的名作家是徐志摩,第二个是郑振铎。谈徐志摩的甚多,我来谈谈郑振铎吧……他的死是中国文化界的一大损失。”

斯人虽殁,余情难了。今天,当我们伫立在云龙山西麓的汉画像石馆前,当我们来到兴化寺观摩北魏大石佛,当我们登顶戏马台吊古抚今……我们应该为郑振铎先生不辞劳苦抱病考察的高尚精神,为他对徐州文物保护工作所作出的巨大贡献,深深感动,鞠上一躬。

(本文原载《民主》杂志2017年12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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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九龄

责任校对:闻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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