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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滴筹工作人员:我用我的善意为自己“洗白”,我不是“骗子”

园地耕耘者 一枚园地6 2021-08-21


(题图:本文作者)


越是底层的、越是一贫如洗、需要用钱救命的家庭,越不信任我们;越是中产阶层,越想让我帮助筹款。但我不会这样做,我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。


我用我的善意为自己“洗白”,我不是他们眼中的“骗子

雨林|口述   
冯琳|文

一、

我是一名水滴筹平台的工作人员,常年在医院守着,穿梭在门诊部、住院部和急救部。

在医院呆久了,最开始很压抑,但我逐渐调整了心态,生离死别见得多了,我变得豁达和坦然。有时,当个别人把我当成骗子后,我既无奈又心酸,既觉得好笑又深深地同情他们。

有一次,我在急救部呆到晚上八点,准备下班了,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引起了我的注意:一个男子背着一个七、八岁的小女孩,小女孩头发凌乱,已经昏迷,整个人蔫答答的,头靠在男子的肩膀上。

“医生,快救救我的孩子。”陪同的女子带着哭腔,一边奔跑一边呼叫。

很快,女孩被送进抢救室。没多久,医生出来告诉家属,“孩子已经严重肝衰竭,我们收治不了,你们转院吧。”

女子瘫坐在地上,捶打着胸部,全身战栗,“这可怎么办啊,我的女儿好可怜啊”,女子边哭边发抖,感觉这家人的天已经塌下来了。

一家人顿时陷入绝境,令在场的围观者无比动容和难过。我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走过去对小女孩的父母说,“我陪你们去儿童医院吧。”

女孩的父母望着我,一脸的狐疑。

“我不是坏人,我只是看着孩子可怜,想帮帮你们。”我跟他们解释。

女子站起来,和男子走到了一边,背对着我商量着,议论着,也许他们担心我是“骗子”吧。不一会儿,男子对我说,“谢谢你,小伙子。”

我快步走到医院门口,喊了一辆出租车。上车后,对司机说:“快,师傅,急救部有一个危重病人,急需转院,求你开恩,在车上能否挤一下,坐五个人行不行?”

司机不容分说,重庆人的耿直性格全部显露了出来,“我就是冒着超载的危险,也要救命。”

半分钟后,我们抵达了急救部门口。匆忙下车后,我立即让这一家人上车,他们把病重的女儿抱着放到了后排座。

通过交谈,我才知道这个来自南川家庭的一些真实情况。

他们带着5000元的救命钱来医院——这5000元还是学校师生们筹的。当天傍晚,是学校的老师拜托开网约车的熟人,由当地警车开道,紧急送他们来到沙区的医院。网约车司机看到孩子生命垂危,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一家人非常贫寒,车开到急救部,司机对他们说:“你们快带着孩子去抢救吧,我不要你们车费了。”说完,司机开车返回了南川。

一路上女孩的母亲都在不停地抽噎,他们的叹息声时而单调、时而情绪激动。大女儿很懂事,一边稳定父母的情绪,一边轻声细语地告诉妹妹,“妹妹,你要勇敢啊,要坚持下来啊,爸爸、妈妈和姐姐都很爱你。”

我在水滴筹平台干了多年,每天看到无数的悲欢上演,但这个小女孩生病后,家里拿不出钱,靠学校师生筹款,父母到了医院后的惶恐、无助、无奈和无力,以及他们在谈话中,两次说到的“这就是命”,让我心疼又难过。

“我如果不帮助他们,不护送他们转院,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。”我对自己说。“你晚一点回家陪家人,晚一点吃饭,也能让乡下人来到大城市,有一点点温暖”。我在心里为自己打着气,也期望病危的小女孩能出现奇迹。

路上堵车。40分钟后,我们抵达了儿童医院,我支付了四十多元车费。我虽不熟悉儿童医院,但医院的流程是相通的。我陪着他们办理了入院手续。准备离开的时候,这家的大女儿主动加了我的微信,留了我的电话号码。我也希望能保持联系,关注小女孩的病情,希望她能快快好起来。

当夜,我回到家快十二点了,浑身累得不想吃东西,直接躺到了床上。我忘记了饥饿,忘记了时间,只觉得自己很无能。看到人间的疾苦,我就想去帮助他们,但我不是有钱人,不能给到他们实质性的帮助。

我在朋友圈发布的大多都是关于水滴筹的,这是我的工作,我需要在朋友圈作宣传。

过了两天,这家的大女儿主动问我,“能不能在平台上帮我妹妹筹款?”我告诉她了筹款的细则,需要上传身份证、住院病历等等资料。她的父亲一听要上传身份证,第一反应就是“骗子”,以慈善的名义骗他们钱的“高级骗子”。

“你们自己在手机上办理也可以。”我给大女儿发了信息,并教了她办理流程。

第二天,我主动询问“办好了吗?希望妹妹好起来。”没想到对话框显示了大大的红色惊叹号——大女儿把我拉黑了。我的善意得不到别人的认可,倍感委屈,我觉得我没有做错什么。

一周后,我已经将这件事情淡忘了,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,她告诉我她是南川那个家庭中的大女儿,她说:“老师,对不起,我爸没什么文化,他让我把你拉黑的,不是我的本意。”

“没事的,妹妹怎么样了?”我接到她的电话非常意外,忍不住询问她妹妹的情况。

“我根据你的方法,下载了软件,我们筹到了两万多元,钱已经提出来了,现在还在治疗阶段。”听到大女儿的反馈,我非常欣慰,我为自己“洗白”了,我不是他们想象中的“骗子”。

后来,她的父亲提着土鸡蛋到医院来找我,想当面感谢我,我撒了一个谎,告诉他我在出差,“把鸡蛋给小妹妹留着吧。”
 
二、
 
在门诊部,我还遇到过这样一对父子。儿子患有癫痫,父亲一个人带儿子来看病。我看到父亲在自动挂号机前面,很笨拙地操作,一会儿把医保卡取出来,一会儿又放进去,折腾了半天挂不上号。

“这是很少进医院的人,不熟悉电子设备的使用。”我在心里猜测。我立即跑过去帮他。

中年男子看到我,嘴角露出一丝笑容。我很快帮他挂了号,告诉他神经内科怎么走。他的目光里有渴望,也有接受别人帮助后,不好意思的歉意和感动。

“我陪你去吧,神经内科在二楼。”我告诉他。

病人到了医院,很多人因为内心焦灼,像只无头苍蝇,找不到方向,很少有人去看医院里醒目的标识。

我帮他把挂号单拿去分诊,陪同他在等候区坐着,看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号数。等了一个小时,终于轮到他的儿子看病了,医生开了抽血、CT、超声等项目的检查。

在大医院,一个男子带着一个癫痫患儿看病,又要做很多检查,跑上跑下不说,还要去其他大楼寻找检查的项目,一整天都会被寻找、排队、等待消耗掉很多时间。

“我今天什么事都不做了,我就陪你。”我对中年男子说。

我在金钱上无法帮助他,但我知道诊室和检查室在哪里,做哪项检查快一些,我帮他提一下包,搀扶一下孩子,陪他说说话,也算尽我所能。

他望着我,眼神温和,充满了感激。他立即站起来俯下身子,对我鞠了一个躬,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我给他的只是很简单的帮助,在他看来,却是非常重要的关怀。

临近下午三点,父亲去上厕所,我陪患儿去一楼机器上取检验报告。突然,患儿的身体像被什么抽空似的,颤颤巍巍地偏倒,我立即把他扶住,患儿的脸白得像一张纸。

“你怎么了,弟弟?哪里不舒服?”患儿说话很缓慢,有点口齿不清,“我---好-----饿。”说完,患儿倒在我怀里。

我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。

“我爸说,今天到医院不能吃饭,我就没吃了。”患儿坐下来后,靠着我的肩膀,稍微打起了精神,语速很慢。

“不吃东西要不得,我一会儿去给你买吃的。”我给他的父亲打了电话,让他来看着孩子,我去便利店买面包。

孩子吃过我买的牛奶和面包后,舒缓了过来。我对孩子的父亲说,“以后不能让孩子饿着了。孩子很听你的话,你说不能吃东西,他就一直不吃,这样是不行的。”父亲点点头,他说他的孩子智力有点障碍,多亏有我在。

“我和儿子的妈妈离婚后,我又结婚了,生了个女儿。前妻不管儿子,已经到外省打工了,很多年都不回来看孩子了。”

我的心一阵抽搐,这是多么可怜的孩子啊——没有完整的家庭,没有母爱,又患有严重的癫痫病。他要面临随时发病后不能自控的自我伤害,还要自己溶解自己的孤单。

我看着这个十岁的小男孩,穿着皱巴巴的蓝布衣服,一条磨损后膝盖处已经泛白的裤子,一双胶鞋沾满了灰。这样的穿着,只有在乡下能够看到。

“你可以和家人商量,家里出一点钱,我们平台帮你筹点款,一起想办法治疗孩子的病。”我给中年男子出主意。

我为他买来矿泉水,陪他们到放射科、超声科检查,四处排队,有的检查还会因为病人太多,推延到了第二天。多在医院待一天,就会增加他们的看病成本,我很悲伤,而又无能为力。

“我的媳妇很吝啬,尤其对我儿子,很嫌弃。我要回去和她商量,家里的钱,都是她在保管。”男子的腔调里透着无奈和焦虑,这是一个“耙耳朵”男人。

“你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,我随时可以帮你”。

过了两天,男子给我打来电话,语气非常忧虑,他说:“我给前妻打了电话,前妻不管儿子,不愿拿出一分钱来治病。妻子看着儿子的亲妈不拿钱出来,她也不管,她觉得儿子是个包袱,让他自生自灭。”

我深吸了一口气,平息着我的忧伤。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心狠、冷漠的母亲啊!

“我的压力很大,很心疼儿子,我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多帮帮儿子。看着他每次发病,都在抽我的心。但是治疗癫痫要钱啊,医生说要十多万,这是天文数字啊,我哪有那么多钱啊?”说完,男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。

“我真没用。”说完,他挂了电话。男子的言语中,仿佛已把人生看透。

三、

我在平台工作多年,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。越是底层的、越是一贫如洗,需要用钱救命的家庭,越不信任我们,觉得我是骗子,对我很排斥,很不友善,甚至对我破口大骂;越是中产阶层,对网上筹款的认可度很高,越想让我帮助筹款。但是我不会这样做,我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。在这个行业呆久了,良心二字很重要。

前段时间,有一个病人找到我,他治疗需要花十多万,他想筹款三十万。我问他,“家里有财产吗?”

“有三套房子。一套没有贷款,有两套在还按揭。”对方给我交了底。

“你这种情况只能卖房,或者做抵押贷款。不能在平台上发起募捐。”我直接拒绝了他。

我每天在医院守着,太多的苦难家庭需要帮助,我对生命产生了很多同情和悲悯。医院是悲伤、痛苦的集中地,目睹了很多疾苦之后,我并没有麻木,反而对生命有了敬畏和尊重。

最开始听到有人说我是“骗子”,我很愤怒,觉得底层人对底层人的伤害是人性的恶,后来听得多了,我反而释然了。

在人与人疏离,相互不信任的当下,对陌生人的防范是人的本能,我能理解。但是我有做人的底线和原则,我不能消费网友的善良和慈悲,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,我只为真正需要帮助的家庭,提供我的服务。

尽管我经常被人误解,但看到无助的病人,我依然会帮他们挂号、引路——我要为自己和家人积善、积德。

- End -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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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编辑:安然以待)



【作者简介】冯琳,重庆人,一枚园地耕耘者。喜欢用文字记录当下,用摄影捕捉美好,用音乐和阅读净化心灵。微信公众号:风铃的后花园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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