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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事儿(137)从容楚卤:在那遥远的小山村(连载三)

阿斗的梦 阿斗下墙 2023-07-22

作者:从容楚卤


(续上文)

第七章 来说是非者,便是是非人

吃完晚饭,望贤叔抱了梱柴,提着几个萝卜,踏着一双烂布鞋进来了,娘泡了杯茶,爹将自已叭着的水烟筒让给了他,望贤叔吸了口烟,端着水烟筒仔细地端详一会,赞道:“好烟筒,竞然是白铜的。”

爹自豪地说:“祖传的。”

两人聊了会没营养的话,望贤叔朝门口看了看,见没有人,压低声音对爹说:“待会开会,要给你家分口粮、菜地、柴山,队上口粮是按人口和劳力分的,人口每月20斤谷,半劳力加10斤,全劳力加20斤,还有红薯,不过去年的早分完了,柴山,菜地好的都被他们两家占了,可能只会分给你家一些比较远的山和菜地,你们等一下要注意,这屋后山的柴火比较好,里面也有一块熟地,队上也没有分,但被烟聋子家占了,你等下就要这块。”

说完,望贤叔又端着水烟筒猛吸了口烟,放下烟筒起身叮嘱了我爹一句:“不要跟他们说我跟你们说了什么。“

待他走远了以后,娘跟爹说:”今天下午冬嫂(保管员烟叔的老婆)来坐了一会,说不要理望癞子,说他是一根搅屎棍,专门挑事。柴山和菜地会先从他家里挤出一些给我们应急的。“

队上没有会议室,开会的地方是在烟叔家的堂屋里,队长站在门口,喊了声开会,爹娘和大哥就起身往烟叔家走去,我们几个小的也在后面跟着。

烟叔家的堂屋比我家的猪圈可漂亮多了,外墙粉着石灰,白白的。屋顶盖的是青瓦,地面是用三合土荡平的,内墙是黄泥粉的,里面的墙上挂着一张主席像,两边贴着一副对联:听毛主席话,跟共产党走。画像上面贴了个大大的忠字,因为在街上经常看大字报,这些字我还是认得的。

几盏煤油灯照着堂屋,队上的主要劳动力都到了,大约七八个人,围着一个燃烧着的树蔸在烤火,火光将门口的晒谷坪都照得很亮,二哥,我,妹妹都在跟几个小孩在玩耍,看见队长拿着一张报纸站了起来。

队长的儿子,当时应该是八九岁,大声嚷嚷着:“爸爸不认得字,又在装样子,不要脸罗。”队长跑出来打了儿子屁股两下,儿子不服气,你不识字就不识字,还打我。

冬婶咳了一声,队长赶忙回到堂屋,手里拿着报纸,我看见报纸拿倒了,赶忙喊道:“银哥,报纸拿倒了。”

队长叫陈仁南,是烟叔的侄子,家里告诉我喊银哥。我娘刚好过来,顺手给我屁股来一下叫我别多嘴。

队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将报纸顺了过来,说了句:“开会不拿报纸,我说不出话来。”接着喊道:“起立,向伟大领袖毛主席致敬!”

大人们全部站了起来,向着毛主席像敬了个军礼,那个滑稽的样子,逗得站在门口的我们哈哈大笑。

大人们见怪不怪,自己也笑了起来。

队长银哥则拿着报纸念道:“最高指示,毛主席教导我们,知识青年到农村去,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。”

停了停又接着说:“伟大领袖毛主席又教导我们,农村是广阔的天地,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。”说完后又接着说:“现在我们开会。”

大哥问道,不跳忠字舞,不唱歌么?

队长为难地说:“按规定是要的,但我们不会,你会么?”

大哥刚小学毕业,学校里应该教过,点点头。

“那开完会你教我们。”

其他几个起哄:“现在就教,现在就教!”

冬婶点点头,队长就说了好,大哥就边跳边跳起来:

敬爱的毛主席,我们心中的红太阳……

大人们没一个敢唱敢跳,倒是我们几个小家伙跟着又唱又跳起来。

冬婶也很高兴,说大哥到底是街上长大的,长得好,又会写,又会唱,给她家做女婿就好了,说得大哥和冬婶十来岁的二女儿二芳脸都红了,互相看了一眼,造成了近十年的孽缘和一辈子的恩怨。这是后话,暂且不提。

冬婶又对队长说 :“星伢子(大哥叫星明)会唱歌会跳舞的事,你明天告诉苦书记,队上让他教,全部社员都要学会。星伢子教的时候,给他记全劳力的工分,就跟苦书记说是我说的,他会同意的。”

说着冬婶看看望贤叔,望贤叔马上点头。

冬婶有点意气风发,手一扬:“全大队就我们队最小,也没人读书,这次伢子妹子到年龄的全部去读书,大人要学会跳忠字舞,要让全大队都大吃一惊,我看谁还敢看不起我们蒋家洞。”

接着就说起我家的柴山和菜地,冬婶要给我们家后山的山和地,望贤叔站起来反对,说队上的公山公地,要分也要先分给他家,他比我们先来,凭什么后来的要比他家的山和地好。

爹的脾气不好,站起来指着望贤叔,骂他是个小人,望贤就挥着拳头打来,爹让开,脚一拌,望贤叔就绊了个狗吃屎。

队长赶紧过来拦在中间,冬婶一拍桌子,骂道:“望癞子,你个搅屎棍,就知道欺负新来的。”

望贤叔爬起来,看见冬婶发怒,就不敢再说话了。

大哥有个知青名额,虽然只有十五岁,但公社有规定,算全劳力,每天十分工,爹虽说不到五十,但农活不熟悉,先给九分工,我们家其他人不算劳力,队里忙时,可作计分工,靠自己劳动挣工分。望贤叔有点不愤(不服)大哥算全劳力,但被冬婶瞪了回去。看来冬婶是真的看上大哥了,想让他去做女婿。

冬婶还作主,每家给我们家一小块菜地让我家暂时有菜吃,等我家的菜地菜长起来后再把菜地还给他们。

至于口粮,队上的谷虽然还在公仓里,但都已分到了户,冬婶安排队长带我爹去找大队解决。

第八章 才艺惊大队,兄弟齐扬名

第二天,队长带着我爹和大哥去大队报告口粮和歌舞的事,因为这天刚好小学开学,冬婶让队长带着我们这些五岁以上的孩子,去大队的小学报到。

翻过了对面的一座山,下面山脚下,就到了大队部,小学也在大队部边上,原来叫白马寺,是一座两层的木楼,庙里的神像菩萨早就没有了,队长先带我们找到了小学的老师。

整个小学五个年级,只有一个老师,带着5个年级约三四十个学生。老师先安排了二哥,二哥在街上已发蒙(儿童开始识字或读书),现在上三年级。再将队长家大儿子,冬婶的二女儿,望贤叔家三女儿(三人都有八九岁,跟二哥同年)收进了一年级,我们其他几个五六岁的嫌年纪小没要。

我看着墙壁上的标语念念有辞,老师问我认字吗,我点点头,老师拿来一本语录,指着一些字问我,我认识了一大半,又拿来一册的课本考了我,当场决定让我也发蒙。

我认的字其实都是街上的右派叔叔教的,大约也就认识个两三百字,但当天带小孩来发蒙的社员很多,我认字的事一下子传开了。

爹也很高兴,又掏了五毛钱给我交了学费,还没满5岁的我就这样进了学校,开始了苦逼的学生生涯。并且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是班里同龄中最小的一个,成了任人欺负的对象。

大队部就在学校右侧,说是大队部,其实就是苦书记的家,大队的小卖部也开在他家里。

队长带着我爹和大哥找到苦书记,苦书记说下放户的口粮公社还在研究,让队里先发点谷应急,后面一定解决。

当听说大哥会唱歌,跳忠字舞时,苦书记非常高兴,叫上了几个大队干部,一起来到小学,要现场考证。

小学没有乐器,只有江老师有把二胡,大哥在二胡的伴奏下,唱了几声歌,跳了忠字舞,苦书看了很高兴,当场将自己身上的一身绿军装脱下来送给了大哥,拿着老师的一个搪瓷杯和一双筷子敲了起来。

和几个大队干部商量了一会儿,苦书记当场宣布大哥为大队的忠字舞老师,由生产队记工分。

队长不高兴,给大队做事,怎么由小队出工分呢,苦书记批评了队长狭隘的小资产阶级思想,并许诺减免队上一个修河的劳动力指标,队长才免强同意了。

这一趟大队部之行,最高兴的是我爹了,我被老师表扬,并进了学校。大哥又被苦书记看重,奖了衣服,还要在大队部做事,口粮虽说未解决,但暂时也没有了断粮之忧,看来先前对下放的担忧是多余的了。

一行人又回到了队上,回来的路上上山时,爹竞然把我背在背上,这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,好象也是我一辈子到现在唯一的一次。

回到队上,队长去跟冬婶汇报,冬婶听了后,先是有点不高兴,后来又高兴起来,对队长说:“我们队上从来没有人去大队当过干部,星伢子为队上争了光,记工分就记工分吧,我们养得起。”

又安排队长先借给我家一担谷,又安排三家各借我家一些红薯丝。对我爹说:你家省点吃,多吃点菜,开春了,山上能吃的很多,应该能捱到出新(收夏粮时)下半年分了粮要还的。

(未完待续)


【作者简介】从容楚卤,1964年生,湖南平江人。一生漂泊不定,老来以做卤菜为业。荒诞乱世,苦守做人的底线。路见不平,常思拔刀而起。不为五斗米折腰,却为半升米折寿。时常乱写歪诗散文,只为孤芳自赏,偶而发至朋友圈和微信群,博几个赞,便怡然自乐。一枚园地耕耘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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