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分：秋气堪悲未必然，轻寒正是可人天
秋分：秋气堪悲未必然，轻寒正是可人天
黑麦｜文
站在阳台上往远处看，树木郁郁葱葱，绿意盎然。阳光照过来，穿着短袖还显得燥热。如果此刻有人告诉我，时序已秋分啦，我会愣一下才反应过来。
秋分，意味着秋天已经过去一半。然而，秋天在哪里呢？
秋天藏在不经意的细微处。
一早一晚，草木沾满露水，凉意侵肤，外套都加到人身上了。一阵风吹过来，白蜡的叶子缓缓飘落，拾起一片两片，都是黄绿、橙红、灰黑斑驳交错的色彩。阳光金黄，草木转衰。北方的空气尤其干燥，就像谷子一样，被秋阳晒透了。
秋燥来得静悄悄的，把我击倒了。一开始嗓子疼，过两天脑袋忽而变成水球，清鼻涕如断线珠子，滴答不停；转天又变成铅球，重得抬不起来，躺了一整天，烧才慢慢退去。与病毒干完仗后，身体软绵绵的，成了棉花球。待在家里，大量补水。
就在发烧的那个晚上，厌恶透了房顶，挣扎着下楼走走。黄昏，看看天空的丝丝游云，又走到邻居门前，紫茉莉开得正好，有些已经结籽了，状如地雷，怪不得又名地雷花；茑萝右旋，紧紧攀援在红蓼枝上。红蓼矫若游龙。
这些大自然细微的事物，给人最熨帖的安慰。
秋分这个节气真是漫长！拖拖拉拉病了一周，雨也断断续续下了半月。
秋雨细细密密，下得极其认真。就像《搜神记》中的服留鸟一样，不知道来处，也不知道去处。
但是柏油路被打湿了，在晦暗不明的空气中泛着幽幽的白光。或者落过一阵，太阳忽然穿过云层，拿着发光棒，把天空的云彩也挥成了彩色。最奇妙的还是夜雨。我喜欢看它们在路灯的光束里跳舞，在路灯照亮的水洼里吐泡泡。到了清早，路面干一块儿，湿一块儿，简直像云朵拓印出来的图案。
做了节气自然课，真切体悟到，这也是靠天吃饭呵。说好的中秋做活动，连着两天雨。说好的下周末补上，接着雨。这样，见缝插针地做了两次，其他的一拖再拖，拖到“十一”啦。
家长们十分理解：“没什么抱歉的，天气的事儿谁能管得住。”“真是看老天爷的脸色行事哦。”——天意从来高难问。“也许，他和我们捉迷藏呢！”
秋分活动的主题是种子。
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。因为种子太神奇了，生命万物无不蕴藏在一粒小小的种子里。结合“植物妈妈有办法”，我们一起探究种子的传播方式。
当你把目光聚集在一处，格物致知，简直像爱丽丝掉进兔子洞，进入一个崭新而奇妙的世界。
坐在桌前看书，忽然听到一朵小小的声音，嘣，弹开了——这是阳台花盆里的酢浆草。如同凤仙花，酢浆草传播种子的方式是弹射，最远可弹射三米远。在这寂静的片刻，我用耳朵欣赏了一场烟花表演。
阳光拂照，紫花地丁和早开堇菜的种子抱成一团，慢慢成熟，在某一瞬间忽然开裂三瓣。每一瓣如同精巧的小舟，舟中盛满了种子。每一粒种子又像小钢珠，圆鼓鼓的，褐色，专等人或动物走过，将其碰落地面，进而传播种子。如果没有外力，它的种荚也会慢慢萎缩，将孩子们送走。
还有腊梅，种壳完全是一枚标准的茧房。她的种子宝宝就躺在里边睡觉，长大。慢慢地，这枚“茧房”的外部开始腐烂、脱落，变得越来越薄，同时，下部会最先开裂一个小口，种子就这样一粒一粒往外掉落。恰好有鸟儿啄食，就将腊梅的孩子带往四面八方。
很多蒴果，采取开裂或自身腐烂的方式，一切的目的都是繁衍后代。
好不容易找到一丛鬼针草，采了一枝回来。由于种子没有成熟，还缩成一团，看不见任何芒刺。将其随意丢在桌上，第二天起早瞥见：竟然全打开了！
细细的种子顶着芒刺，像一束蒲公英，种子还是嫩嫩的黄色。然而，茎已经枯萎掉了。原来，为了种子能够成熟，保存后代，每一株植物或者说一株植物的其他部分全都在奉献着。
秋天，如果你有一片菜园，如果到公园或山里，俯下身子看一看，快要枯萎的植物都遵循着这样的本能。
草木如此，禽兽如此，人亦如此。
幸耶？悲耶？反过来，如何对待孤老，就并非一定如此了。
活动课上，充满了有趣的发现。当把悬铃木的小球从半空丢下来时，有孩子冲口而出：“重力！”没错，这是重力传播的方式。再经风一吹，种子们就飘向远方，四海为家了。
他们同时发现：“哦，原来不止蒲公英，好多植物妈妈都给了孩子降落伞。”比如，平常见到的木槿，肾形的种子像戴了一个环形的小绒帽。
而莲子坐在莲蓬里，就像坐在小船中，四处飘荡。孩子们大胆地发挥想象力，哪里又会重新开出漂亮的荷花？同样是走水路，椰子里都是水，它的种子藏在哪里呢？嗯，很好的问题。
活动还设置了一个环节，亲子一起寻找植物妈妈和孩子。有的找到了，有的错认了。无论如何，在这个过程中，他们的目光会聚焦在平时忽略的角落，并学会区分大小，运用比对的方法。
感动的事情有，在大自然中，很多大人也成为孩子。她们重新找回童年，体验童年，发现童年。她们俯下身子，去寻找酢浆草的种子，想要捏一捏。
看到早开堇菜的种子，大家都为其精巧的结构而感叹。鬼针草呢？一位妈妈发现它可以当作精美的胸针和头饰。说不定时尚设计师正是受到鬼针草的启发呢！——尽管，这是一种令人讨厌的植物，它们的粘附能力远大于苍耳，会刺得皮肤难受。
于我也是，在草丛中捡拾玉兰籽，就像捡拾红宝石。那种喜悦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，如果可以类比，我就是民间故事中那个捡拾金子的人。后来做梦，又梦到捡拾松果，又大又漂亮的松果。我还纳闷儿：为什么没有人捡呢？
鬼针草
一边捡，一边想，如果能带孩子们来就好啦。他们正是收集梦的年龄，心情也会和我一样。
我还想，每拾起一粒种子，童年的光彩就会多增加一分。
有了种子、梦和光彩，风风雨雨又算什么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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